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句話指的是冒險犯難,而有兩種方向予以詮釋,一則是肯定勇氣可嘉,另則是視為衝動魯莽。社會要進步,須要創新、改革與魄力,難免面對困境,劈荊斬棘力求突破,不因山中有虎便裹足不前。然而,事先若已推想到的風險,便應先設想因應之道,方是智慧之舉,否則若只是盲目地衝撞,種下日後禍根,代價大矣。
歷史上的重大金融危機,多非突然發生的,其實早有徵兆。以歐債危機而言,起源在於歐洲貨幣整合大變革。整合必然有利有弊,效益在於降低貿易交易與貨幣匯兌成本,但各國經濟社會情境不同,各自須作相當調整,適應不良的害群之馬何去何從,必是一大難題。此問題在整合之前應可思及,但觀乎2000年前後實際整合之歡樂氣氛,較著重於效益之數算,極少對潛在風險預作推演。果真,那風光明媚、蔚藍海岸的希臘,就在近年上演了一大場驚心動魄的債務危機戲碼,在歐元區進退維谷間掀風鼓浪,此時方見歐盟國家慌慌張張緊急密切開會,焦頭爛額。
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發生之前,其實諾貝爾經濟學者克魯曼早有警語。當時東南亞各國沈迷於快速成長的經濟榮景之中,喜滋滋地自認為是生產力頗高的國家,大肆投資擴張,鉅額向國外舉債,疏於充裕外匯存底,陷入貿易赤字與財政赤字之中。這脆弱的經濟體質被克魯曼識破,認為情況堪憂,但各國並未立作改善。於是乎,國際財務作手馬上見縫插針,把亞洲各國的股市與匯市打得落花流水。
銀行開放民營,可以提高效率,亦伴隨著多重問題。原本全為公營銀行的制度改將銀行業開放民營,意在提昇競爭態勢,台灣1989年便作此重大金融改革。而在開放前曾擔憂過種種隱憂,如財團不當掏空、經營虧損倒閉、擠兌風潮等等問題,但是,多張新銀行執照同時核發後,種種問題浮現了。政府遂而著手設置金融重建基金,在數度擠兌風波中緊急處置。走過這坎坷路程,風平浪靜之餘,應可思索當初開放改革是否需要預備更為細膩的退場機制,早作防範。
不但國家經濟金融情勢如此,個人投資理財亦然。股市一向被視為可以快速獲取暴利之處,尤其在股市日日狂飆之際,每個人都認為自己不會是最後一棒,尤其是無法操縱股價的投資小民,總是在股市崩盤時方知自己的盲目惹禍,資金套牢,少則臉色青黑退場,多則傾家蕩產落難,悔恨已晚。
為何這種明知風險而未防範之情形一再發生?各國政府推出尚未完備的措施,或因改革經驗未足,或因偏重眼前績效。企業黑心詐欺,因為認為暗中耍詐不會被消費者發現,可以坐擁大筆利潤,大笑擊掌入袋。個人盲目投資,因為認為自己是幸運的一位,混在大盤中揀到便宜,不會接到股市崩盤的最後一棒。
為求進步,不能故步自封,明知山有虎,仍須向虎山行,探珠尋寶。但須注意避免不再魯莽,不再輕忽,事先便需先做好防備措施。政府推出改革措施前,即須預做利弊分析以及風險因應措施,兼顧長短期現象,否則逃不了歷史評價與選票制裁。企業黑心,有賴重責刑罰伺候,以生警戒,否則公司企業江山恐如覆水難收。而個人理財之前,必須認清財經情境,充實金融知識,勿只心存僥幸,否則捲入金融泡沫大浪而寸瓦不存。
中外歷史上已一再發生金融危機,只是劇情不同。目前金融情勢承平,乃是席地檢討之刻。眼見科技進步如潮,交易頻繁如織,社會多元如雲,面臨此風急浪高之趨勢,自是不可滯留原處而拒長進。為避免各式風暴危機發生而讓社會數度付出更高的代價,在豪邁地邁向虎山之際,務求放遠眼界,備好行囊,方能駕風馭浪,昂揚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