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挑軟的吃？

今年5月在烏鎮舉辦的「人機對局」中，中國籍世界圍棋冠軍柯潔以直落三的成績敗北AlphaGo。隨後Deepmind執行長Demis Hassabis宣布，躍升棋王的AlphaGo將永久退休，不再進行比賽。五個月後，Mastering the game of Go without human knowledge（不運用人類知識稱霸圍棋）這篇於今年10月18日在Nature上線發表的論文中，Deepmind團隊展示了更強大的新版圍棋程式「AlphaGo Zero」，驗證了即使在像圍棋這樣最具挑戰性的領域，也可以純強化學習的方法，自我完善達到學習精進的目的。人工智慧下圍棋的發展說明了三件事：生命週期的緊縮、完全淘汰的顛覆與排除人類的未來。

　機器人（電腦程式也屬機器人的一種類型）無需人類指導，AlphaGo Zero成為自己的老師，進展一日千里。各大學前一陣子忙著撰寫明年2月開始執行、為期五年的「高教深耕計畫」，但令人憂心的是無論高等教育變革，以奇點曲線（Singularity）的指數成長速度，長此以往，全球的高等教育再怎麼翻轉，恐怕都趕不上人工智慧的學習。因此，高等教育與人才培育將面臨空前的挑戰。更令人憂心的是，似乎科學家對於培育機器人才的熱情，遠甚於教育家對於培育人才的熱情。對於未來的想像與話語權若都掌握在自然科學家的手裡，社會科學家們對此噤聲的遺憾將會難以想像。工業界亦然，舉世關注科技發展以及科技對競爭力的提升，資本家寧可花錢去訓練機器人，卻捨不得投資訓練人。

　2011年2月，時代雜誌以斗大的2045為封面主題，專訪Ray Kurzweil暢談人如何在那一年成為不朽（封面原文2045：The Year Man Become Immortal），他根據指數曲線的推估電腦運算將於2045年達1,026次，並推估人類智慧若透過新腦皮質以無線方式連結到雲端，人類智能提昇後的情境。過去25年有關電腦運算發展都如奇點（Singularity）數學的預測精準地發生了，人如果到了2045年有效地和機器結合，我們除了科技的承諾之外，還有許多難題待解。人與機器的結合，是人？還是機器人？除了智能之外，人還有別的存在嗎？人文和社會科學仍有許多待探索的領域。

　Demis Hassabis除了Deepmind外，曾創辦過Elixir Studio，並發行了Republic：The Revolution這款暢銷的線上遊戲，這款遊戲似乎以年輕世代的遊戲化（Gamification）觸發草根的政治行動，重新建立新的體制。不禁讓人回溯這位具備希臘與華裔背景的數理天才，血液裡留著與柏拉圖一致的理想，這位古希臘哲學家最著名的作品「共和國」（The Republic）中描繪了他心目中完美的國家，也為後來的西方政治奠定了重要的基礎。朱雲漢院士在「高思在雲」論及當前世局的困境包括四方面：民主政治、資本主義、全球化與美國核心，若從科技視角切入巨變的年代，恐怕所有的制度面向都將面對翻天覆地的顛覆，如何解開錯綜複雜的問題，挑戰著所有的領導人。

　比爾蓋茲於今年初倡議，人類工作的收入必須課稅。未來機器人若取代人類，同樣也應課稅。科技大腕、全球首富提出這麼前瞻的制度，南韓一向勇於嘗試制度創新，因而大步向前開始研議相關制度；繼南韓之後，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蔡昉於29日表示，當機器人替代人類工作到了一定程度，人類是一定要向機器人乞討（回應紐約客雜誌10月23日的封面故事），中國國家級智庫領導人建議應未雨綢繆：「我們要把乞討這件事，變成對機器人徵稅」。但課稅之類的制度創新，只能治標、不能治本，人類該面對的是在這一波數位轉型中的轉型契機，大幅改變過去對人文社會科學的偏廢，提高對人文社會科學的投入。唯有人文社會科學的進展趕得上自然科學的速度（不敢說超前或領導），自然科學的成果才能祝福人類社會。

　因為制度的速度往往落後於科技的速度，有識之士必須加快發展數位制度（Digital Institutionalism）的加速度。處理人的複雜度，遠遠高過處理科技的複雜度，因此一向趨吉避凶的人們總是選擇一條容易的蹊徑。但，人若都挑軟柿子吃，避談那些門檻相對高的挑戰，恐怕將來仍得自吞苦果。因此，無論政府政策或是廠商策略，開始投資人吧！大量投資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