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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12(馮景怡/南京大學法學院學生)

大風吹了又如何?

大陸人看台灣

仿若初冬裡的第一場風,民謠又一次席捲了這片大陸,從宋冬野,到馬頔,再到趙雷;從《董小姐》,到《南山南》,再到《成都》。似乎就是一夜之間,街頭巷尾傳唱遍了淡淡的愛情、淺淺的理想、幽幽的哀傷。

少年時無疾而終的那些美好,就隨著淺唱低吟,瀰散在這一片大陸之上、飄蕩在這一群年輕人之中。就連校門口那條地下通道裡的中年賣藝人,也將必彈曲目,換成了《那些花兒》和《成都》,前者是十多年前的大陸民謠黃金時代的經典,後者是當今民謠又一春的代表。完不成的理想、追不上的姑娘、求不到的愛情……

可是就像常說的,巧克力吃多了總會膩。在聚會上又一次聽到那首已經是爛大街的《南山南》時,我有些好奇地問我身邊的台灣同學:那麼,現在的台灣年輕人喜歡聽什麼呢?

他一怔,下意識就說:就,草東那樣的啦。

草東。這個名字倒不是我第一次聽到。今年的金曲獎前,我看著那首提名「年度歌曲獎」的《大風吹》的歌詞,心中甚至不屑著:這樣直白淺薄的歌詞,又怎麼能和《告白氣球》《頑固》等同台競技呢?但出乎意料的是,《大風吹》不僅獲得「年度歌曲獎」之稱,草東沒有派對更是一舉奪下「最佳樂團獎」!

馬世芳評草東時說:「『草東』並沒有『萬青』那種複雜晦澀的修辭,也沒有台灣樂壇習見的拖沓黏膩、囉哩囉嗦的文藝腔。他們的詞,刀刀見血,骨子裡是絕無出路的虛無,難怪成為『崩世代』青年人樂於傳誦的佳句。」更有人認為,草東的出現像是為台灣音樂注入了新鮮的血液,帶來了台灣搖滾的又一個黃金時代。

這倒是我所始料未及的:往日裡閱讀相關書籍,台灣的年輕人總是被稱作「草莓族」,出生溫室而難以抗壓;平日裡接觸到的台灣同學也往往是比我們看起來更為純真輕鬆,當我們試圖從各個角度解讀政治時,他們的發言有時甚至讓我覺得「幼稚」。可偏偏就是我印象中的這群人,似乎是自暴自棄般更快的接受了自己「屌絲」、「loser」、「廢青」的事實。

可這也是我所難以理解的。草東把新世代年輕人遇到的問題勇敢直白地暴露在了陽光下,撕碎了假象,可之後呢?

他們拋出了當今年輕人的虛無迷惘,探討了年輕人為何而喪,卻沒有道出我們該如何應對,最終也不過是喪氣十足的說:「於是轉身向山裡走去,於是轉身向大海走去。」四處噴薄著的荷爾蒙太輕易地接受了自己「屌絲」、「loser」、「廢青」的事實,就像一陣大風吹過,風過後,除了內心深處的喪意,外表仍是如舊。

書至此,我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苛責——大陸的年輕人,我身邊的年輕人,他們中的大部分甚至都沒有想到要去思考自己為何而喪,只是因喪而喪!他們沉湎於民謠的溫香軟玉,試圖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文青,張口理想閉口愛情,殊不知理想與愛情便是在這樣的青春歲月中日漸消磨。

我們這一世代的年輕人,究竟該何去何從呢?

我隱約有些羨慕台灣民歌運動那個年代的年輕人們。他們看起來是那樣的理想遠大而又腳踏實地。李雙澤在舞台上砸下可口可樂瓶說出唱「自己的歌」,楊弦與胡德夫辦起「中國現代民歌之夜」演唱會……在來自太平洋的海風裡,在他們的福爾摩沙,他們用歌聲,築起一座美麗島,直至死方休。

是的,曾經大陸有崔健、有鄭鈞,崔健老了,鄭鈞頹了,現在大陸卻也有萬能青年旅店、也有頂樓的馬戲團,也有用音樂表達自己喪的明目張膽的樂隊。只是我放眼四周,為何我的周身環繞的仍多是沉醉於民謠溫柔鄉的年輕人?

不由得,我也開始頹喪起來。

大風吹了又如何?突然想起上半年的校園十大歌星賽,一位一路自彈自唱民謠的小哥哥人氣爆棚,一路過關斬將闖入決賽。在決賽的選手中,或許他的唱功是最稀鬆平常的,但他的人設、他賣的情懷、他用歌聲編織的美夢,卻也就是台下觀眾最難以割捨的,大風也吹不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