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戰啟動後,不時傳出台商到美國設廠,繼鴻海之後,工業電腦大廠研華將在美國伊利諾州擴大生產網路設備相關產品,亞馬遜、谷歌及臉書等網路科技大廠伺服器供應商廣達,也計畫3年內提升美國在地員工及產能2倍。對以出口為主的台商而言,特別是產品被列在美國關稅清單的台商,出走誘因增強。
台商出走究竟是因應川普威脅的短期應對措施,還是轉移生產基地的長期趨勢,值得深入探究。牽涉的台商數目眾多,一旦成為長期趨勢,將造成產業秩序及台灣經濟結構的重整,茲事體大。而且,這不僅是台灣的問題,最近美國汽車大廠福特宣布中止在大陸製造小型車款計畫,川普呼籲蘋果將生產線從大陸遷回美國,都是大變動的一環。
不過,即使全球供應鏈真的產生變化,美國不會是生產基地的唯一選擇,甚至連優先選擇都不會是。原因在於生產的三大要素:勞動、資本(包括土地與資金)與技術,美國除了技術外,相較中國大陸及其他新興市場國家,在成本方面都不具備優勢。尤其是對供應鏈周邊的中小企業而言,技術成本往往不是設廠或遷廠最重要的考量,人力、土地與資金成本才是。這就是跨國大企業台商紛紛出走美國的理由。
1980年代盛行的雁行理論,就已經勾勒出供應鏈的消長模式。當一國產業結構發生重大變化時,伴隨而來的技術及資金移轉,將會驅使企業或產品轉移到相對落後地區,而不是先進地區,過去40年中國大陸及東南亞國家,都是供應鏈轉移的首選。如今大陸沿海地區經濟已高度發展,但還有廣大的中西部地區可以接納供應鏈轉移。
中小型大陸台商可以有兩個選擇,一是留在大陸,二是轉往東南亞或印度生產。大陸的人力及土地成本確實日益高漲,讓部分台商興起出走的念頭,但也有為數不少台商選擇向內陸發展,加上誘人的龐大內需市場,應足以安定廣大中小型台商的心。
台商投資除了成本考量外,環境、制度、文化及語言都是重要因素。日前資誠聯合(PWC)做的一份「2018台灣新創生態圈大調查」指出,針對海外市場的拓展,大陸仍是台灣新創企業的首選。高達55%的新創企業將中國大陸視為主要拓展地區,其次才是東南亞市場(30%),美加地區不過10%,足見大陸市場魅力十足。
實際的數據,也指出同樣的事實。經濟部投審會統計,若不計中(含香港)、日、韓三國,2017年台灣對亞洲地區國家的投資金額是30.6億美元(主要為東南亞地區),較2016年的23.6億美元,成長30.6%。同期間對中國大陸投資則是從96.7億美元掉至92.5億美元,衰退4.4%,且為連續2年衰退(2016年為-11.8%),顯示短期台商資金確實有從大陸撤出、轉向東南亞的跡象。
當然,除了市場因素外,政策的刻意引導,是不容忽視的力量。自民進黨政府上台後,新南向成為顯學。任何對外事務幾乎都要與新南向扯上關係,就連5+2產業也得與新南向國家形成鏈結,台商轉向東南亞市場的動機,在政府壓力下隨之增強。
問題是,政治凌駕市場,結局通常不好,因為政府的眼光永遠不如市場準確,加上東南亞市場投資風險不見得比大陸小。而且對台商而言,新市場的法規、制度及環境也不是一時三刻就能完全適應,在大陸的投資經驗不一定適用在東南亞國家。更不用說,東南亞各國文化迥異、政局相對動盪,無形中都增添台商的風險。最近金管會公布2018年上半年國銀海外最新獲利情況,國銀在新南向18國僅成長7.7%,遠遠落後於亞洲地區整體獲利的23.5%,其中越南、新加坡甚至都衰退4成以上,就是一個極大的警訊。
除此之外,新南向國家除了少數例外,多數國家金融市場發展相對滯後,金融體質相對脆弱,經常帳長期赤字、高外債比、低外匯存底,一旦國際金融市場出現風險,往往首當其衝陷入金融風暴。相較之下,大陸雖然面臨經濟下行與美國關稅壓力的挑戰,但高外匯存底、低外債比重、長期經常帳盈餘,都讓大陸有充足本錢抵禦金融危機。單就金融市場面向來看,新南向國家的風險遠高於大陸。
新南向市場並不那麼美好,政府一昧鼓吹,廠商應該停、看、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