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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13■文/何來美 口述/謝春梅

戰後傳染病死灰復燃如瘟疫

[兩岸史話] 戰後傳染病死灰復燃如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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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光復後在公館福基開業的謝春梅,是公館最年輕的西醫。(聯經提供)
謝春梅開設的福基診所。(聯經提供)

七歲的羅姓孩童,住在打鹿坑(福德村)被別人家的狗咬了,全身發抖,因為他也沒有見過狂犬病患者,只知狂犬病又稱「恐水症」,端出一盆水出來,男童見到水一直發抖,證實感染了狂犬病。「因男童連續三次見到水就發抖,狂犬病又無藥可醫,且怕他狂起來會咬人傳染,只好請他的家長帶回家關起來,弄點好吃的東西給他吃,讓他度過可憐且短暫的餘生,並注意狂犬病狗的撲殺。」

「台灣光復後約兩個月,我在石圍墻家中看診,福星村有位鄧姓村民發高燒到三十九度多,家人要我到他家看診,我看後感覺好像感染天花,特別留意;第二次去看診,已長出痘子;第三次則長出膿包,且全身都有,發高燒。」

台灣在日治中、後期,因全面種牛痘疫苗,已沒有天花,致謝春梅之前也沒有遇過天花病患,他問鄧姓病患︰「你最近去哪裡?碰到什麼人?」

「我最近去了趟屏東,看樹木,在火車上看到一個長痘痘的人,他坐在我對面。」

謝春梅證實鄧姓病患已感染天花,而且還傳染給懷孕的太太,造成流產,他馬上施打抗生素及其他藥物治療,後再打牛痘疫苗,廿幾天後倆夫妻就病癒了。

鄧姓病患剛醫好,後龍溪南岸的河排西羅屋,又傳出一位羅姓村民感染天花,謝春梅問他︰「在哪兒感染?」

「可能到異地探親時,在火車上被傳染。」

謝春梅見症狀與感染情況,幾與鄧姓病患一樣,認為這是「移民社群接觸所感染的疫疾」,他擔心波及全村莊的人,為了防範,他馬上給全西羅屋的八十餘人注射天花疫苗,結果沒有免疫力的都長出痘痘,有三十餘位。

謝春梅小時候種過牛痘,為了保護自己,也在自己兩大腿內側施打疫苗,證實他已有免疫力。從天花傳染事件,證實日治時期台灣的傳染病預防明顯優於大陸,而大陸讓沒有施打天花疫苗者也上船來台,造成防疫漏洞,實在太危險了。

其實,不僅在台已絕跡的天花,在台灣光復初期出現感染;真性腦膜炎、霍亂、虎疫、狂犬病也出現傳染,日治後期已經大致控制的傳染疾病,隨著戰爭結束,國府接收,因為醫療制度的廢弛和公共衛生的推行不力,在台灣各地逐漸流行起來,尤以民國三十五、三十六年最為嚴重。

依據台灣省政府衛生處編印之衛生統計資料,終戰後第一、二年的法定傳染病患和死亡人數令人感到不寒而慄。一九四六年法定傳染病患者六千一百九十二例,死亡人數二千七百零一人,死亡率四三.六三%。一九四七年法定傳染病患者五千九百九十八例,死亡人數一千八百三十人,死亡率三○.五一%。

「民國三十五年二月,屏東市首先發生真性腦膜炎,嗣後新竹、台中、虎尾均有同樣例症;同年台北、新竹、台東、花蓮發生天花。民國三十五年四月基隆市首先發生霍亂,隨後台南、高雄、新竹、宜蘭及台北等地,先後亦被虎疫侵入。」南瀛醫師吳新榮很感嘆的說:「做過十多年的醫生,也未曾見過這樣瘟疫。」

戰時的慘重破壞,造成衛生條件惡劣,以及醫藥匱乏、營養不足,和這些災厄不無關係。吳新榮認為「和光復同時帶來的瘟疫,都是……未曾看過的東西。」戰後各種傳染病盛行,歸之於「移民社群接觸而引起原在居民疫疾」。戰後初年,法定傳染病會死灰復然,港口檢疫工作的鬆弛,也是重要原因。

一九四六年發生天花、霍亂病例,連日治時期撲滅的鼠疫也出現少數病例,其他如斑疹傷寒、回歸熱也發生過,狂犬病更自一九四八年起,連續猖獗了十一年。

「二○一三年夏,台南再傳出狂犬病疫情,台南名醫韓良誠說,他六十年前曾見過父親韓石泉的病人有人染狂犬病,因狂犬病無藥可醫,最人道醫療方式是打鎮定劑,讓患者沉睡到過世。」

謝春梅看了這則新聞回憶說,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年)他也先後見過三名狂犬病患者,第一位是七歲的羅姓孩童,住在打鹿坑(福德村)被別人家的狗咬了,全身發抖,因為他也沒有見過狂犬病患者,只知狂犬病又稱「恐水症」,端出一盆水出來,男童見到水一直發抖,證實感染了狂犬病。

「因男童連續三次見到水就發抖,狂犬病又無藥可醫,且怕他狂起來會咬人傳染,只好請他的家長帶回家關起來,弄點好吃的東西給他吃,讓他度過可憐且短暫的餘生,並注意狂犬病狗的撲殺。」

那陣子狂犬病在台灣傳染流行,謝春梅碰到三個病例,卻愛莫能助,讓他看了不忍,因此認為傳染病的防疫非常重要。

「民國四十一年(一九五二年)台灣省衛生處展開全台DDT噴灑,從瘧蚊繁生地區開始,進而在台灣各地逐戶實施消除瘧蚊,切斷傳染,成效很好,台灣終成為瘧疾根除地區,並獲世界衛生組織肯定。」

謝春梅發現國民政府遷台後,台灣醫政與衛生才逐漸走上軌道,全台噴灑DDT是好的開始,到民國四十四年(一九五五年)台灣已無天花病例。到一九七○年台灣地區法定傳染病,始有急降的現象,當年患者為三百一十人,死亡十人,死亡率三.二三%,顯現防疫工作已收到具體成效。

(系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