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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世代之爭-太陽花學運透露的警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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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花運動在長達24天的抗爭之後,平和離開國會議場,但放話「轉守為攻,出關播種」,強調「不是句號,只是逗號」。換言之,離開國會議場,只是階段性的停止抗爭,並不表示整個運動已經完全結束。

 有些過於樂觀的評論者,認為「轉守為攻,出關播種」只是這些「憤青」離場時給自己充場面、下台階的話,認為學生們該面對現實,回去預備期中考試才是正道;已經鬧24天也夠久了,回去乖乖唸書才是盡學生本分。

上述論點,過份流於封建思想,認為士農工商應該各從其業,至於學生顧名思義,只是正在學習的一群人,根本還沒進入社會,焉能代表台灣人民,竟要總統聽他們的指揮,簡直是自大狂妄。然而,這樣的思維,顯然低估整個年輕世代在資訊快速傳播氛圍下,早已不再只接受課堂所學,同儕之間的國事議論、冷眼觀看上一世代的國會鬧劇與行政無效能,在「悶」經濟中產生對未來前途的不安與不滿,也逐漸孕育對上一世代抗爭的能量。

此次太陽花學運的意義,至少是對社會的「跨世代之爭」提出警訊。雖然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服貿30秒送院會的黑箱事件,但若只有反服貿黑箱作業,很難在短時間內號召50萬人(警方估計11.6萬人)一起參加遊行。3月30日的大遊行事實上是各種民怨的累積,包括階級財富分配的不平、自然環境保護資源配置的不平、弱勢團體照護的不足等,由於這些訴求都與年輕世代有關,因此若說此次大遊行主要的根源在跨世代資源分配的不平,在內涵上並不為過。至於所謂台獨意識支配太陽花運動,則似乎過度政治化了。

從這次抗爭運動參加者以學生為最多,提供意見的學者專家也大都不是學界的知名大老(學閥),可以看出運動最基本的特質是跨世代資源分配的抗爭。府院黨的大老們可能深不以為然,因為在大老們根深蒂固的思維裡,簽服貿協議是為下一世代打開一扇大門,讓簽署服貿協議成為全球區域整合的敲門磚,有了兩岸服貿協議,中共才不會阻撓台灣加入TPP、RCEP,台灣也因而才有機會與更多國家簽訂FTA或類似FTA的協議,這樣台灣才不會被邊緣化。

同一事件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全然不同。在學生或年輕世代學者眼中,簽訂服貿只是讓少數幾個行業可以到大陸增加據點、參與投資,這些好處都被事業有成的上一世代少數富豪權貴拿走。至於開放陸資進入台灣服務業,以大陸幅員遼闊、各地經濟發展程度差異甚大,陸資在台灣可以找得到的理想投資產業或據點,在大陸仔細找就一定能找得到。陸資還會想進入台灣的事業,八成是具有強大掠奪優勢,說什麼「讓利」,可能只是「木馬屠城記」的翻版;因而學運人士要求總統接受「人民」的領導,認為上一世代的領導人只看到自己世代的利益,忽略下一世代的利益。

導致學運世代對上一世代的不信任與抗爭,可以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長久以來,實質工資不增長,甚至倒退至15年前;大學畢業生拿22K薪資,被上一世代直指是「草莓族」,咎由自取。上一世代的資本家們把產業外移到海外,卻自認是「全球化」有成,沾沾自喜。上市櫃公司獲利幾乎年年創新高,主要是來自海外。資本家們認為這些都是善用全球運籌與發揮企業家精神的成果;學運世代們的看法,卻是資本家把資金淘空,不留在自己家園打拚,不給下一世代有工作機會,卻怪下一世代不長進。

這樣的世代糾葛孕育出太陽花運動,據學運領袖們所稱,這根本不是一個經過縝密計畫的運動,連太陽花都只是因為此時盛產才選擇運用。運動的訴求從反服貿黑箱作業開始,是因為張慶忠的作法引起全民共怒,而由他們登高一呼,開始抗爭。佔領國會議場的行動,也是「順其自然」的結果;至於「出關播種」則是因為世代糾葛的帳太多,包括越來越大的貧富差距、無殼蝸牛望屋興嘆。新世代深怕服貿簽署後,台灣變成第二個香港,年輕一代的資源被上一世代拿走之後,不是透過堅實的中產階級平均地傳承至下一世代,而是由金字塔上層傳給自己親人,類似美國「佔領華爾街」運動所抨擊的最富有1%的人拿走社會99%的資源。

原本的民怨只在同一世代間相互爭奪資源大餅,如今逐漸演變成跨世代爭奪資源與爭奪政策決定權的社會紛爭。居廟堂高位者,實不宜再以「天龍國」的世界觀,責怪新世代「何不食肉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