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24日，這天是華人闔家團圓的中秋節。而就從這一天起，美國政府對約2,000億美元的中國大陸進口商品加徵10%的關稅措施正式生效。但就在政策執行前，中國大陸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佈《關於中美經貿摩擦的事實與中方立場》白皮書，旨在「澄清中美經貿關係事實，闡明中國大陸對中美經貿摩擦的政策立場，推動問題合理解決。

自1991年發佈第一部白皮書以來，到2017年，中國已發表了90多部白皮書。中美貿易摩擦開始以來，北京曾於今年6月發佈《中國與世界貿易組織》白皮書，強調中國大陸將始終履行入世承諾的實踐，也重申中國大陸參與多邊貿易體制建設的原則立場和政策主張。這份3.6萬字的最新官方文件，是大陸官方首次專門針對中美貿易摩擦問題而發佈，也是貿易戰中方被迫接招以來發佈的數據最翔實、與貿易戰關聯度最高的一份。白皮書除前言外還有六個部分，列舉了大量中美經貿關係的事實，直接批駁美國政府的「貿易保護主義」和「貿易霸凌主義」，並闡述了這種做法對世界經濟發展的危害，當然，也表明了中國大陸的立場。

美利用貿易戰遏制中國崛起
從經濟學角度視角來看，這份白皮書系統梳理了過去十多年來關於中美貿易失衡的學術層面的解釋，例如儲蓄投資缺口、全球價值鏈與產業內分工等。論證邏輯嚴謹，深具專業素養。

其實，美國國內經濟學界大多數人也認為，川普（Donald Trump）政府發動貿易戰，是嚴重違背了經濟規律的，對美國經濟將會產生長期負面影響。在此背景下，川普政府依然挑起貿易戰，說明其目的一定是在經濟目標之外。本刊也早在3月貿易戰伊始時就指出，透過貿易戰來遏制中國大陸經濟（包括技術進步層次）的快速崛起，是為了避免中國大陸取代美國的地位，這是川普政府發起貿易戰的更深層次目的。

白皮書中指出，川普政府是把國內問題國際化，經貿問題政治化，這是完全正確的。只是白皮書並未提到，導致其國內問題與經貿問題激化的原因是什麼。美國國內的貧富分化加劇、傳統藍領階級未顯著從上一輪經濟金融全球化中獲得好處，是導致美國國內民粹主義與孤立主義情緒上升的重要原因。而貧富分化與弱勢群體問題，是美國國內的體制問題，而非國際問題。

不知是川普裝睡的人叫不醒，還是本來他就屬於美國那1%人群，所以看到最新一季GDP上升到4.2%的高值，看到美國三大股指不斷衝高，就愈發篤定，這場「戰」，他必勝無疑。

當然，川普打貿易戰愈發張狂，對中國大陸經濟結構的誤判，是另一個更為主要的原因。而這個層面，不僅美國智庫誤判，很多大陸經濟學家也一樣。他們第一個會拿來說的就是A股市場創下新低。一般認為，股票市場是經濟的晴雨計，但事實上，由於中國股市結構的特殊性，是典型的資本推動型，對資金變化更敏感。所以經濟高成長時，因伴隨通膨，所以貨幣收緊，股市難有作為。反之，經濟穩步成長時貨幣寬鬆，股市表現反而更佳。而這輪股市低迷，很明顯是2015年後的整肅市場餘波，加上全面「去槓桿」，而大大影響了資金池。（更多內容見多維TW033期經濟《尋找A股底部》）

那麼今日中國大陸經濟情況究竟如何？過去10年，中國經濟成長持續取得了亮麗成績，然而自2008年以來，幾乎反映經濟成長效率的各種指標，如勞動生產率的成長率、全要素生產率、民營企業投資收益率等均持續下降。在經濟成長效率持續下降的背景下，經濟還能繼續保持穩定成長，意味著投入了更多的資源。這種模式無疑是不可持續的。此外，實體投資回報率下降，也是過去幾年金融空轉與脫實入虛的重要原因。而能夠持續提升經濟成長效率與實體投資回報率的，唯有結構性改革。

所以，在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決議中，北京提出結構性改革的藍圖，如以混合所有制改革為關鍵詞的國有企業改革、以使用權流轉為關鍵詞的土地改革、以市場化與開放為關鍵詞的金融改革，以及對民間資本開放服務業部門等。過去幾年，國企改革、土地改革與服務業部門開放的節奏明顯慢於金融改革的節奏，這既是造成金融空轉與金融資源脫實入虛的原因，也是造成系統性金融風險上升的原因。因此，從2016年底開始，大陸官方開始對金融全面加強監管。在系統性金融風險基本得到控制後，結構性改革如期展開。

中國結構性改革須穩步推進
這時，中美貿易摩擦的加劇，無疑使得中國大陸經濟的外部環境顯著惡化。一方面，貿易摩擦將會降低大陸的貿易順差，進而影響經濟成長；另一方面，貿易摩擦也削弱了機構投資者的信心。毋須諱言，中美貿易摩擦的加劇使得中國大陸的經濟成長與金融穩定均面臨負面衝擊。這也恰恰是中國大陸總體經濟政策從今年第2季起開始調整的原因。但北京明確表示「不可大水漫灌」，官方須努力避免總體政策過度寬鬆，一旦過度寬鬆，防控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努力就可能受損，中國大陸結構性改革的節奏也可能再次放緩、甚至暫停或逆轉。唯有保持政策定力，繼續推動系統性風險防控與實體經濟結構性改革，才能繼續保持較快的成長。

事實上，只要適當容忍經濟成長趨緩，這段過渡期並不會太久。過去每當美國政府發起針對中國大陸的貿易摩擦時，美國在華企業總是中國大陸的堅定支持者。這次，縱然在川普如此重壓下，蘋果依然為中國提供了特別定製版的手機；特斯拉公司日前宣佈落腳上海臨港，將打造「超級工廠」；還有幾位美國市長率大型經貿代表團訪華，商討貿易投資合作。統計數據則更現實，2018年上半年，美國企業對中國大陸的投資總額比上年同期成長了29.1%。

美國挑起貿易戰是「失道寡助」，按理說，這政策是不會得到其他已開發國家與新興市場國家支持的。然而，北京仍要警惕，美國有可能與歐盟、日本及其他已開發國家甚至部分新興市場國家聯手，在多邊平台對中方施壓。也不能完全排除美國政府未來重返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夥伴協議（TTIP）及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的可能性。其實，中美貿易摩擦的走向，一定程度取決於中美兩方誰能獲得其他國家的支持。北京對此也不能過度自信。

如果說白皮書分析還缺什麼的話，就是沒有談到人民幣匯率。自2003年以來，美國政府長期指責大陸官方系統性地壓低人民幣匯率，是造成貿易失衡的重要原因。白皮書對此並未論述。其實，大陸自2015年「8﹒11」匯改之後，人民幣匯價已相對穩定，近年來的較大浮動都是炒家所為。雖然貿易戰啟動後，人民幣匯率漲跌互見，但對於中美貿易表現並無實質影響。

本文來源：《多維TW》月刊03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