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國大陸很多地方為了追求統一的整齊和「美感」而將店面招牌統一化，引發輿論關注。統一的字體，統一的材質……整齊劃一的商店招牌，走在大陸街頭，似乎無論置身何處，都能看到這些形制統一的招牌，引來「毀壞城市街頭美感」的抨擊。而在台灣，民眾對於街頭招牌則是愛恨交織，看法也隨著時間改變，究竟是雜亂無章還是有獨特的台灣特色之美？招牌在城市街道上凸顯的是管理問題、常民文化資產保存以及「何謂美？」這個亙古難題的探討。
大陸店招為何這麼「醜」？
在雲南昆明市，「黑白配」的招牌貫穿一條街，當地的店主說，每家店鋪經營範圍不同、特點不一，如此「一刀切」，感覺整個街面都是死氣沉沉的，尤其是黑底白字讓人看著很壓抑，更有人用辦喪事來形容昆明的招牌。其實不僅是昆明，大陸很多地方都在做統一招牌，這些「極簡主義」風格的商店招牌，佈滿大街小巷。無論你置身何處，千篇一律的街道，彷彿都讓人覺得是在同一個地方。
早在去年，北京在經歷了「清理低端人口」之後，就已經發動浩浩蕩蕩的「拆除違規廣告招牌」的行動，已有2.7萬個招牌被鎖定將拆除，不少大陸網友對此表達不滿，也有人怒嗆，「連平壤都不如！」這種「一刀切」的行為近年來在中國大陸社會和文化治理中已經趨於「常規化」，它以簡單強硬的政治紅線和道德律令為標準，試圖建構一個沒有爭議、沒有醜惡的「完美世界」。
在中國，如何達到「文明城市」的標準，也是考驗當地政府政績的重要指標之一。首先，這過程中，因為相較於其他評比指標，當上級來督查，最容易看到的便是沿街景觀。一般建築物很難迅速拆除，最容易在短期內整頓好的形象工程，就是城市綠地和招牌。其次，街道整治的出發點都是「市容整潔」，並不把商家利益列為優先考慮。而統一的招牌也是一經決策便迅速實施，完全不必考慮商戶的反應時間。基本上只要「市容整潔」，設計目的就已達到。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何很多地方都會在短時間內將招牌統一。
台灣市招 令人又愛又恨
2017年日本雜誌《BRUTUS》以台南國華街為背景，引發對招牌的討論，大小不同的招牌，完全不統一的招牌竟意外形成一種美感，讓長期對台灣招牌有許多批評的台灣人對其「另眼看待」，但也有人認為台灣不統一的招牌是市容醜陋的主因之一，認為這是「丟臉丟到國外」。
台北市長柯文哲在10月出席第六屆設計城市展時，以台北西區門戶計劃為例子，在拆除忠孝橋引道後，國定古蹟北門得以重見天日，成為新景點，但柯文哲坦言，他每次看到北門後面街道的那面廣告招牌都覺得很醜，「北門弄得那麼漂亮，就被那堵牆破壞掉」直言「一個地方同時擁有日本美學、清國美學（北門建築）與中華民國美學（廣告招牌）」，他也表示，其中「中華民國美學」是他最受不了的地方。柯文哲提到，希望一步一步改善提升台北市民對美學的要求。
台灣對招牌的管制在中央政府層級，由台灣內政部營建署規定在設置招牌時需要向政府申請；而在地方政府層面，以台北市為例，2017年台北市政府公佈《台北市廣告物管理自治條例》明確規定廣告招牌大小，在著手整頓頗受日韓遊客青睞的永康商圈時，卻遭部分店家反彈，認為會令其失去特色。不過也有人認為，即使在限制下，店家也能發揮創意。許多台灣民眾對城市招牌的改造，倒是樂觀其成。
除了廣告招牌，台灣還有一大特色，就是選舉期間的競選旗幟和招牌。根據《蘋果日報》報導，薩巴卡瑪品牌公司2011年發動網路票選「十大最醜台灣街景」，選舉旗幟和招牌以超過半數的高票無懸念地榮登榜首，遠高於第二名的檳榔攤。調查內容也顯示，有27%的民眾認為台灣環境很醜，80%認為對台灣環境缺乏設計美感覺得很丟臉，但也有人認為這是獨特的台灣風貌。
招牌管理 學問大
美是什麼？這是美學這門學科所研究的基本問題。每位哲學家對這個問題都有著自己的看法。這不是簡單的問題，透過它，可以輻射世界的本源性問題的討論。從古到今，從西方到東方，對「美」的解釋是複雜的。如古希臘的柏拉圖（Plato）說，美是理念；中世紀思想家聖奧古斯丁（Saint Aurelius Augustinus）說，美是上帝無上的榮耀與光輝；俄國哲學家車爾尼雪夫斯基（Nikolay Chernyshevsky）說，美是生活；古代的道家則認為，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美學是研究人與世界審美關係的一門學科，審美活動是人的一種以意象世界為對象的人生體驗活動，是人類的一種精神文化活動。每個人對美的定義不一樣，沒有統一的標準，並非花俏就是美，統一也未必整齊，但它必須有審美的主體和客體，因此由上而下的一刀切管治，才是問題所在。中國大陸這種單一的審美觀，被認為受早年革命時的審美觀影響——天然傾向大紅大黃的配色方案。就像富裕社會以瘦為美，高級餐廳追求口味清淡一般。
在國際都市中，以香港和日本的城市街景世界聞名，香港霓虹招牌散發出的令人著迷的「煙火氣」，成為香港的一大賣點，甚至連舊式招牌常用的字體北魏真書都有年輕人提議要開發成電腦字體求保存；對街景、招牌講究的日本，在歷史古城京都，招牌不只大小有限制，顏色的彩度、明度也有規定，以免影響市容。顯見招牌在城市中不只能點綴市容，更是一地的文化資產。招牌管理有其利弊，而美感或許沒有統一標準，但管理的力度則是需要權衡的。
本文來源：《多維TW》月刊03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