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為歐元會解體。貨幣聯盟瓦解非常罕見─無論從經濟、社會、還是政治上來說,這都是一個極具破壞性的過程。歐元解體將比放棄固定匯率機制要痛苦得多。然而,就算歐元將不復存在,在德國持有歐元現金或銀行存款,也不太可能起到某些投資者所希望的避險作用。
二十世紀發生的貨幣聯盟解體,無不以劇烈資本流動為前奏。實際上,貨幣聯盟瓦解主要是因銀行擠兌,而不是由政治人物引發。貨幣總是會流向投資者認為最強大的經濟體中。奧匈貨幣聯盟在1920年代解體時,錢流向了匈牙利;1932年美國貨幣聯盟瓦解時,錢流向了紐約;捷克斯洛伐克在1993年一分為二時,錢流向了捷克共和國。如果歐元解體,幾乎可以肯定,錢將流向德國。
把錢放在一個強大的經濟體中,看上去合乎邏輯。如果身在法國的人擔心法國將脫離歐元區,而且認為法郎將是一個弱勢貨幣的話,那麼在還可以做到的時候,把歐元存款取出來,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他們持有這些紙幣,相信「歐元在手」總好過法郎存在銀行。另一個辦法是,他們可以把錢轉入德國銀行,想著有朝一日可以取出歐元或德國馬克,反正都比法郎強。於是,錢源源不斷流入德國。
假設,流入德國的錢全部兌換成馬克,相當於對德國商品與服務的索償權(貨幣的本質即如此)。對德國產出的索償權飆升,而德國的實際產出並無變化。換言之,德國貨幣供應相對於本國 GDP呈現爆炸式成長。這種失衡將導致嚴重通膨,看起來就像德國在一夜之間印製了巨量鈔票一樣。就像德國在1923年曾試圖大量印錢,然而結果十分糟糕。
如果德國不想看到通膨居高不下,那麼決策者就必須減少經濟中的馬克數量。歷史上,每次貨幣聯盟崩潰之後,決策者幾乎無一例外都是這麼做的。德國政府有可能迫使在德國持有歐元的法國人接受法郎。德國政府或許決定,只能將部份歐元兌換成馬克(很可能是每人限1萬歐元),超出部份將被強制轉換為債券,或以不利的匯率換成馬克。以往貨幣聯盟解體後這兩種情況都很常見。
為避免貨幣聯盟瓦解之後,德國馬克因太受歡迎而數量爆增的可行辦法,是讓本國與外國現金持有者有不同的待遇,例如,持有歐元的本國人可以按1:1的比例將歐元兌換成馬克,而外國人則需要按比兌換,如3歐元換1馬克的匯率進行。1990年東西德統一時就是這麼做的。持有東德馬克(Ostmark)的本國人,按1:1比例換成德國馬克,且每人有一定限額;而外國人則只能以3東德馬克換1德國馬克。這樣的作法,減輕了因東德馬克換成德國馬克帶來的通膨風險。
假如歐元解體,外國投資者面臨的問題不在於德國馬克有多強或多弱,而在於他們存在德國銀行裡的歐元,能換來什麼。
整體而言,歐元解體的可能性很小。即使歐元解體,德國馬克現金也未必就是理想的保值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