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與矛盾的情境

　近年來全球的企業環境有兩個特徵：無常與矛盾。無常（VUCA）這個英文縮寫的字源自於美國的戰爭學院，這是描述美國自冷戰後所面臨的多邊世界關係，變得更為多變的（Volatile）、不定的（Uncertain）、複雜的（Complex）和模糊的（Ambiguous），VUCA即是由這四個英文單字的字母所組成，但這個英文縮寫字一直要到1990年代末期，特別是2001年的911事件之後才被正式大量的使用。整體來說，無常（VUCA）的環境特徵就是，變動發生的原因和發展趨勢我們很難了解，一旦針對變動採取行動後，我們又很難預測行動方案是否正確，這種混和動盪、不確定、複雜和模糊的狀況與情境，我把它稱為無常，因此符合VUCA特徵的環境，就是一種無常的環境。

　另一個企業環境的特徵就是處處面臨矛盾的情境，例如企業經常面臨傳統與創新、短期目標與長期目標、工作導向和關係導向，成本降低與品質提升、標準化與客製化等矛盾的經營難題，這種兩難選擇，企業常常顧此失彼。而在員工的特性上也是有同樣狀況，特別是新世代的員工，例如他們既依賴又要求自主、需要被尊重卻又不夠尊重他人、想要創新卻又害怕犯錯、期待更多的收穫卻又不夠投入、希望獨當一面卻又害怕承擔責任等等。

　面對無常與矛盾的情境，現在的主管需要具備的最困難卻也是最有效的領導技能，就是矛盾拿捏領導。

　矛盾拿捏領導

　再以上述的成本降低與品質提升策略選擇為例，若以邏輯方式思維，組織決策時就只能單純的從中二擇一，因為這兩者往往是衝突的，當組織想降低成本時，可能因此犧牲品質，反之，當組織想提升品質時，可能因此增加成本。當若運用矛盾拿捏的概念，兩個看似對立的概念或事物都變成可融合或統一的，因此，成本降低與品質提升就不再是彼此衝突矛盾的。例如精實生產（lean production）的主要的目在於節省成本，而六個標準差（six sigma） 的主要的目在於提升品質，從矛盾拿捏的觀點來說，現在有些工作發展出「精實六標準差」（Lean Six Sigma，簡稱LSS）的策略，這就是一個典型的矛盾拿捏。

　兩年前有幾位學者首先將此矛盾概念應用在人的管理方面，提出了矛盾領導行為（Paradoxical Leadership Behavior, PLB）的概念，這想法主要源自於企業要求主管能統一控制工作流程與產出，然而員工卻希望主管能給予一些工作自主權，為了讓組織運作更加順暢，因此主管需要同時達成上述兩者對立的要求與期待，因此形成一種看似競爭卻又互相融合的領導行為，我們稱其為矛盾拿捏領導行為，這些領導技巧的例子包括：主管會展現領導慾望，但會允許其他人分享領導角色；維持整體工作的控制權，但會給予員工適當的自主性；有強烈的主見，但也會察覺自己的不足及他人的價值；有高標準的要求，但也能容許部屬犯錯等等。

　二種典型的矛盾拿捏領導的類型：

　團隊合作的孤狼

　曾經在動物星球頻道中看過一個動物的實驗，研究目的是想了解到底野狼還是家犬會分享食物給同伴？實驗設計是，將兩隻家犬（一隻體型稍大、一隻體型稍小）分別隔離在兩邊相距約莫十公尺的鐵欄中，而將一盤食物放在兩個鐵欄的正中央，然後同時將兩隻狗的鐵欄門打開，讓他們同時衝向那盤食物。而野狼（一隻地位較高、一隻地位較低）的實驗和狗的實驗設計一樣，只是各別先後進行。

　你覺得狗還是狼會彼此分享食物呢？實驗結果（請自行想像一下畫面）是這樣的：兩隻狗同時衝往食物的地方，但只有體型稍大的狗獨自吃食物，而體型稍小的狗卻趴縮在一旁，等全部吃完離開後，牠叼著不剩丁點的空食盤到角落舔舐。另一個場景是，兩匹狼同時衝向食盤，牠們同時一起大口搶食，但彼此卻沒有齜牙咧嘴、相互威嚇。實驗結果給我很大的啟發。

　許多行為生態學的研究發現，狼有分明的階級意識，但重視集體行動，也尊重個體獨特性，例如像在狼嚎的時候，個體的獨特性就被充分凸顯。如同上述的電視實驗結果，我認為第一類型的矛盾拿捏領導人，要成為一匹團隊合作的孤狼。

　謙遜的獅子

　「君王論」一書中，馬基維里主張一位傑出的領袖，必須具兩種動物的特性：機巧如狐狸，勇猛如獅子，因為勇猛的獅子容易掉入敵人的陷阱，而機巧的狐狸無法力敵兇悍的敵人，所以馬基維里認為優秀的領導者必須是一隻機巧的獅子。延伸這樣的洞見，我認為現代的領導人，必須是一隻謙遜的獅子。

　Google公司的人資最高主管在他的書中，曾描述谷歌人（Googlers）需要具備的最重要特徵之一就是：謙沖的聰明人（intellectual humility）。Google選人的標準與老子的思想不謀而合，老子認為優秀的領導者必須「既能方正卻又不割人、既能銳利卻又不傷人、既能直率卻又不放肆、既能光亮卻又不刺眼。」簡單一句話，就是銳利而不傷人。因此，第二類型的矛盾拿捏領導人，就是一隻謙遜的獅子。

　矛盾拿捏是現代主管應有的新思維

　面對無常和矛盾的環境，不明確、含糊、曖昧是最主要的特徵，身為組織的領導人在態度上，必須要學習能夠安於不明確、含糊或曖昧的情境；而在領導的技能上，梫需要學習如何矛盾拿捏領導。要成為一匹孤狼，但卻是能團隊合作的孤狼；要成為一隻獅子，但卻是謙遜的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