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宣佈美國退出伊朗核協議的消息，不僅令歐洲國家深表焦慮，更引發一輪中東的衝突。就在美國剛退出之際，以色列便對伊朗在敘利亞境內的幾乎全部軍事設施發動了打擊，甚至發動了火箭彈襲擊。這是自2011年敘利亞爆發內戰以來，以色列對敘最猛烈的攻擊行動。

一時間，中東局勢迎來了重大震蕩的擔憂陡增，這是否將會成為導火線？若冷靜思考，今天川普退出伊朗核協議，與假設歐巴馬（Barack Obama）或是小布希（George W. Bush）退出伊朗核協議的情況絕對不相同—美國點火，以色列煽風，這只是目前的外在表象，若想真正理解川普退出伊朗核協議的原因，或許還需從兩方面進一步抽絲剝繭。

美伊無直接利益關係
伊朗核武研發始於1957年，當時巴勒維（Mohammad Reza Pahlavi）王朝與美國關係密切。西方國家為遏制蘇聯而支持了伊朗核計劃。伊朗1968年簽署加入《防核擴散條約》，到1979年巴勒維王朝垮台為止，伊朗共有6座用於發電的核反應爐。但同年伊朗伊斯蘭革命勝利後，美伊關係惡化。11月，激進的伊朗學生佔領美國駐伊使館，扣留數十名美國人質達444天，將矛盾激化。1980年，美國政府宣佈與伊朗斷交。

伊朗也是為數不多的未與美國建交的國家之一。美國對伊朗只有政治上的相互博弈和鬥爭，對歐洲則不然。伊朗的油氣資源對歐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歐盟消耗的石油和天然氣分別有71.6%和44.9%依賴進口，歐盟從伊朗進口的油氣資源佔進口額的80%。此外，歐洲在伊朗還有很多的經濟利益，特別是油氣公司，伊朗擁有世界上最大的油氣田之一的南帕斯（South Pars）油氣田，義大利、法國等國家的公司都曾參與開發。美國對伊朗發起制裁，從長遠角度看，大大危害歐洲國家的經濟利益。

退出伊朗核協議後，美國對歐洲施壓，表示「有可能」對與伊朗有業務往來的歐洲企業實施制裁。2012年，美國實施制裁之後，伊朗每日原油出口從250萬桶下降至100萬桶，減購的「主力」就是歐洲。但在制裁中，歐洲並未發揮「最大買家」的作用，畢竟歐洲不買，伊朗的油還是可以流向其他不受制裁所制約的國家或從黑市買賣。

美國之所以一定要歐洲配合，主要是兩個理由：要求歐洲公司不提供航運保險；以及要求歐洲公司把伊朗排除在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結算系統（SWIFT）外。沒了航運保險，會導致船運高風險，減少遠程買家。而將伊朗排除在SWIFT 系統之外，則令伊朗幾乎無法回收現金。而這就是其他國家在不受制裁影響的情況下，減少伊朗石油進口的原因。若沒有歐洲在這兩方面配合，美國的制裁將只是紙老虎。

其實歐洲非常清楚，在自身利益受損的情況下，美國只是將其視為牽制伊朗的棋子，換個角度來說，美國也是長期將中東當作火藥桶，用來牽制歐洲。所以在伊朗信守條約和中俄都應該不會退出的情況下，歐洲還是有自己的考慮。

「史上最吃虧協議」
川普上台後，多次措辭強硬地威脅退出伊朗核協議，這次更是宣佈，要實施「最高程度」的經濟制裁。為什麼選在這個時候？

伊朗核協議簽署是美國前總統歐巴馬任內外交領域做得最得意、國際影響力最大的事情，川普威脅退出伊朗核協議的一系列發聲，是因為他要靠這些發聲贏得國內和共和黨內的支持，為期中選舉做準備。

更深層次要在一個變化脈絡上看。川普在其上任後第一天便簽署總統令，推翻了歐巴馬引以為豪的政治遺產之一「氣候行動計劃」。2017年6月1日，川普在白宮宣佈，美國退出因應全球氣候變化的《巴黎協定》。顯然，川普政府相當看重傳統化石能源，而「能源獨立」是其政策主張中三大經濟支柱之一。

川普上任之後，首次出訪的國家選擇了沙烏地，與沙烏地國王沙爾曼（Salman bin Abdulaziz al-Saud）簽署了價值高達1,100億美元的軍售協議佔據了各大媒體的頭條。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川普訪問期間，沙烏地阿美公司計劃至少達成10 項能源交易。

必須注意，川普曾親口說伊朗核協議是美國「史上最吃虧的協議」。川普執政以來，輪番提高南韓、日本、北約的「保護費」；讓墨西哥為美墨邊境牆買單；只要出訪就兜售軍火，這樣的商人總統怎肯「吃虧」？還要注意到的是，川普一邊叫牌要退出伊朗核協議，油價也一邊悄悄上漲。截至目前，西德州原油突破每桶70美元關口，布蘭特原油升至80美元以上。

2017年1月川普上任時，國際油價不過約50 美元一桶，而如果油價上漲到80 美元，為美國所帶來的好處會有多少呢？根據美國能源部門的數據，2018年，美國的原油日產量約為1,000萬桶，若每桶漲30美元，一天就能多出3.6億美元的收益，一年就近1,300億美元。而軍工集團和金融集團也能從油價暴漲中獲益良多，這恐怕正是川普政府從退出巴黎氣候協定到退出伊朗核協定背後的利益動機。

川普「美國優先」的政治操作非常清晰，看重現實利益，更關注安全和經濟方面是否對美國有利、是否形成挑戰。美國若重啟對伊制裁，身為石油輸出國家組織（OPEC）油產量第三大成員國的伊朗，將因制裁而每天減產50 萬桶，原油價格必然繼續攀高，讓大筆利益源源不絕的流入美國的口袋。川普一意孤行，無疑對全球局勢帶來大麻煩，但是對於川普這個另類總統來說，「不然你想怎樣」？

本文來源：《多維TW》月刊031期